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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刑事組組長,帶著二名刑警,到寒舍排著隊問事,他們三人並未表露身份,只等到輪到他們時,才拿出刑警的證件,說明他們三位的身份。
組長說:「為公事而來,不是問私事。」
「須要摒退所有的人嗎?」因為那天問事的人特別多,既然是公事,不宜他人旁聽。
組長答:「人這麼多,要他們退出,退無可退,我看,無所謂了,只是讓其他人距離二步即可。」
於是,我叫排著隊的人,勿太接近。
刑事組長從身上掏出幾張照片給我看,這些照片慘不忍睹,是一位老婦人,橫臥,身子半裸,被用利刀,切割成七八塊,血肉橫飛,四肢砍斷,看了這些照片,令我想起,舊時的菜市場,那豬肉攤上的豬肉,豬頭掛著,豬身成了二大豬排,豬腳橫列,豬肝掛在勾上,就是這一等模樣,腥臭難聞。
我皺了皺眉頭。
組長告訴我一些資料:
「老婦人七十歲,李春,三子一女,三子在外,僅一女在家,家貧,老婦人與人無結冤,生活單純,無不良嗜好。其夫已在三年前逝世,是殷實農夫。」
刑事組長分析:
「情殺,不可能,年紀太大,長得很醜,仇殺,不可能,老婦人足不出戶,與他人無怨無仇。財殺,不可能,她沒作生意,無金錢來往,自己家貧,非劫財殺人。被殺的現場一物不失。」
刑事組長說:
「但看兇手持刀殺人,連殺二十幾刀,又砍成七八塊,非臨時起意殺人,而是積怨已深,蓄意已久。我們偵查久久,始終毫無線索,而上頭又迫得緊,且要限期破案,因此不得已,就來問你。」
坦白說,關於這一類問刑事案件的事,我並非頭一遭,而是數也數不清。
上至警政署,下至地方刑警。大大小小的案件,我都幫忙過。甚至有幾件,屬於國家級的政治謀殺案件,上方均很祕密的派人來請問我的意見。在這方面,我只是將我感應到的,具實的提出來,給他們參考。
刑事組長問我:
「兇手是誰?兇手在何處?兇手和老婦人的關係?兇手的行凶動機?」
我說:
「讓我靜一靜。」
我的腦海中先是一片空白,而後只想念李春及被殺的現場,我駭然看見一位少年郎,很憤怒的持刀殺李春,然後把刀拋到李春家附近的山崖草叢。
這位少年郎的影子不是很清晰,我一直想看清晰些,因此心中一直祈禱,想要正面看見這位少年郎,可惜不能如願,只看見脖子上彷彿有塊黑疤,這黑色的疤痕倒是非常的清楚。
後來,我看見這位少年郎跑了,一下子跑到山上去,一下子又跑到海邊,一下子在火車上,一下子在夜市場吃飯,一下子又在打零工,那些幻影很亂。……
我又看見,那位少年郎坐上一部計程車,這計程車開啊開的,竟然開到我家附近。
很顯然的,少年郎不知道住址,計程車停下來開窗問路,路人指點。
計程車竟然直駛我家。
我猛然驚醒,嚇出一身冷汗。………
我說:
「來了!來了!」
「什麼來了!」組長問我。
「兇手來了!」我脫口而出。
「兇手在那裡?」
「兇手在,兇手在,………」我警覺到,兇手總不能說在我家吧!
我說:
「兇手應該就在附近!」我站了起來。
刑事組長及二位刑警均大吃一驚:
「在那裡?在那裡?」
人群一聽兇手就在附近,一陣騷動,大家均驚異得很,直認為不可思議。
這是一件非常巧妙的事,非常巧合的時間,刑警與兇手同一時間出現在寒舍。
如果這位兇手,知道神算第一的盧勝彥,已知道兇手就是誰,也知道兇手就在客廳,他會怎麼做?他會攻擊盧勝彥嗎?把盧勝彥幹掉,然後再逃逸。
或者,他明知客廳內,有三名刑事組的人,還有不少問事的人,他不敢明目張膽的幹,只有偷偷的趁人不注意的時候,從旁門溜掉。
我注意到一個少年郎的背影,慢慢的開了邊門,一溜煙的跑了。
我不作聲。
鎮定的坐了下來,我對組長說:
「對不起!組長,剛剛是我的幻覺,也許不是很正確,感覺兇手就在附近,事實上,應該還有些距離才是。現在我把感應到兇手的形象畫給你們,你們可以尋找到兇手,早日破案。」
我這一說,他們噓了一口氣。
我畫出二張圖:
第一張,是殺人現場,到兇刀拋棄的山崖草叢,把方向列出來,比較容易找到兇器。
第二張,是兇手的脖子黑疤。
「其他資料呢?」組長問。
我答:「沒有感應到。」
組長及二位刑警不再說什麼,取走二張我畫的草圖,就走了。約隔了半個月,這個案子就宣佈破案,兇嫌移送法辦,兇嫌俯首認罪。
後來我才知道:
警方人員依照我畫的第一張草圖,地毯式的搜索,果然找到了兇器。
由兇器找到賣兇器的商店。
由商店找到買主。
而這位買主,正是脖子上有黑疤的少年郎。
我的第二張草圖,畫的兇嫌正是脖子上有黑疤的少年,如此互相吻合,真是妙哉!妙哉!
行凶的動機,竟然是這樣的--
老婦人的女兒在家門前賣甘蔗,而這位少年郎偶而前去買甘蔗。
少年郎戲言欲娶為妻。
李春的女兒答:「要問媽媽。」
隔些天,少年郎問:「媽媽怎說?」
李春的女兒答:
「去吃狗屎。」
就是這一句「去吃狗屎」,惹得少年郎心頭火起,少年郎心中想,娶不娶,嫁不嫁,各憑己意,瞧不起人,也用不著叫人去吃狗屎,簡直是奇恥大辱,李春,你叫我去吃狗屎,我就叫妳先吃狗屎。
少年郎愈想愈氣,人爭一口氣,佛爭一柱香,這吃狗屎的這口氣,實在嚥不下,於是他買了開山刀。
在夜黑風高的晚上,幹了這一傻事。
案子破了。
破得很漂亮。
組長得了獎賞。
我得了無形的安慰。
●
其實,對於這些刑事案件的問事,我本人也是滿擔心受怕的,因為牽扯到對方。……
就在組長及二位刑警來問完事的那天晚上,我接到一通無頭電話。
「你是盧勝彥?」
「是。」
對方沒頭沒腦的開罵:
「幹伊娘,駛伊娘,你祖母去洪幹,你這王八蛋,龜孫子,你阿公就是我。……」
我不等他罵完,就問:「你是何人?」
對方不答,仍然罵:「你這夭壽死囝阿!旺路阿仙,一張嘴亂亂蓋,胡亂說些什麼,小心,你的腦袋,小心,你的爛鳥,我把你割了下來!」
我很安靜的聽。
「你是狗雜種,不要臉的人,你敢幫助賊頭,我一定會作掉你,替公正的社會除害。」
(警察的外號叫賊頭)
對方仍然罵個不休。……
我問:
「先生,我得罪你了嗎?」
「你自己明白。」
「我不明白。」
「今早的事,你那麼快就忘了!」
「噢!今早。」我心中明白了。
「不錯,那三個賊頭,那三個無賴,那三個賊頭賊腦的,只配去吃狗屎!」那人接著問:「今早,你還講了些什麼?」
「我沒說什麼。」
「沒說什麼就好,如果讓我知道你出賣我,我作掉你,割了你的爛鳥,哈哈!」
「卡嚓。」電話切斷了。
也許有人會問,兇手到寒舍來做什麼?其實答案很簡單,他也是來問事,問他自己未來的前程,在我這裡問事的,上至高官顯貴,下至販夫走卒,甚至地痞流氓、妓女罪犯都有。
怎會那麼巧?
這叫著無巧不成書。
我當然不怕對方,但是,我曾考慮,通靈對我自己人生的意義何在?
我在遊神床上沉思:
毫無疑問的,我的聲望日隆,無可置疑,未來我的名聲會轟傳全世界。
我通靈的能力,可以說十方法界通行無礙,所達到的程度,已可隨心所欲如神仙一般。
在外人看來,這應該是長久幸福的,一個先知先覺者,萬人崇拜,獨占鰲頭,任何人都會覺得,這有什麼不滿意呢?人人表示敬意,人人獻上供養。
但是,「至靈至福」的背面,也有不為人知的悲愴。……
長久以來,我疲倦了!
難以想像的,我竟然打算在天涯海角過一個人隱居藏形的日子!
豪宅、名車、鑽戒、金錢,我全拋棄。
我終於了解「如來」的稟性了,神通與通靈,雖然勝過一切,其實也是極其自然的,也是最不經意的行為,在嚴肅的思考之中,「神通與通靈」只是修行的副產品,只是修行這一源泉萌生的。
同時我發現,我的能力雖好,卻也無法令芸芸眾生都滿足,也就是說,無法令我幫助過的人,全部很滿意,我往往付出雙倍的時間及能力,但是卻無法完成任務,這並不覺得奇怪,因為有「因果」及「定數」的存在,因此,人間的一切事物永遠是扯不平的。
我的人生,把自己推向「修行」與「通靈」孤寂的深淵,永遠無法像一般人平凡的過日子,比起他人,我不覺得我的日子比他人好過。
沒有時間去懷念塵世!
沒有欲望的歡樂!
我的譭謗已經夠多,稍一失慎就要壞了名聲,太多的目光焦點在你的身上!
小心做一個蓮生活佛盧勝彥,循規蹈矩。
度生的歲月中,也摻雜了不少的苦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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